作為阿飄，就算與人距離為負，白果也無絲毫別扭。

為了看清，李慕陽正在做什麽，她毫不客氣的湊上前去。

她眼前的少年，微微俯身，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上好的毛筆，看似毫無章法的在宣紙上，各處移動著，可筆下逐漸成型的大字，說明了一切。

飄逸中不乏風骨，隨意裏不缺穩重。一撇一捺中，灌註的絕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。

“呲呲，沒想到啊！”白果自顧自稱奇。

倘若不是她親眼所見，她都不信，正是這個，與書本毫不違和的少年，在不久之前，朝她刺來那略帶殺氣，毫不留情的一劍。

白果的目光，慢慢順著字移動，去觀察李慕陽的面容。站他左邊，不舒服，挪到右邊，還是不舒服。

啊，有了！

白果四處打量著李慕陽那，放在現代，造型獨特，可丟在古代，司空見慣的書房，計上心來。

來到這個世界，才一小會。她已經完全適應了，自己輕盈的身形。

白果飄在空中，隨性而動。她一個跳躍，蹦到半空中。雙腿勾住橫過去的房梁，穩住身形。

其實白果自己也能感覺到，她並觸不到實物。不過好歹心裏找個念想，多點安全感。

她的腿，慢悠悠的放開房梁，呈倒掛金鉤狀，從半空中慢慢掉下——直到李慕陽臉上的細微表情，清晰的呈現在白果眼前。

就算是阿飄，也擺脫不了重力的吸引。

白果一頭烏黑的秀發，直咧咧的垂落。她無法看清，自己目前的狀況，不過不妨礙她聯想。

真的變成女鬼了，還是死不瞑目的冤死鬼哈哈，這要是被人看到了，可不要嚇得半死。

白果一邊欣賞著李慕陽的俊言，一邊兀自想的開心。

所以，她完全沒留意到，李慕陽的動作逐漸緩慢，漸至停止，也不奇怪。

李慕陽正在練字不假，可無論何時，他本質上都是一個合格的武者，軍人。

表面的溫文爾雅，更像是為他常年在戰場練就的野獸般兇狠氣質而作的假面。

剛啟筆還好，一如既往的順暢。慢慢就不對了，被窺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。

直覺很重要。

可李慕陽做事，絕大多數時間，更依仗的是對細節的觀察。

在李府，李慕陽自信，沒有一個人靠近，可以躲避他有心的探查。

腳步聲沒有。呼吸聲也沒有。難不成是感覺錯誤

李慕陽心中百轉千回，而面上不動如山。

對自己自信無比，可心中難掩疑惑。李慕陽完成了筆下的事情，還沒將物件擱置好，就猛一擡頭——

他沒有期待自己會看到何物，可眼前的一切難道是假象?

沒有任何考量，李慕陽緊了緊手中的毛筆，毫不留情的刺向和他距離極近的朦朧影子。

“嗷……”

少女的尖叫，響徹耳邊。

刺過去只是面對危險時的身體反應，李慕陽沒想到真的起效。

這突如其來的驚天一聲響，饒是身經百戰的他都忍不住楞了楞。沒一會，李慕陽回過神了，那尖叫聲還在持續……

李慕陽仔細端詳了一下，手中還在滴墨汁的毛筆，又努力看向，在他投去第二眼，就消失的身影，呆問：“你是何鬼？”

“你才是鬼！你全家都是鬼！”條件反射的罵回去，白果才意識到哪裏不對，驚喜道：“你能看見我?”

“看不見…”

眼前人明顯在胡謅，從被人發現的驚喜中，回過神，白果沒好氣的堵回去：“看不見那你在和鬼交談？”

“你肯承認了。”與常人反應不同，李慕陽無絲毫驚慌，反而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，朗聲開口：“你是為何冤屈在這兒徘徊?”

因你上輩子老婆死不瞑目。

真實答案在白果心裏繞上一圈，又被咽了下去。現在這狀況，怎麽解釋才最好?

白果斟酌幾秒，選擇了最保險的回答：“我不知。”

見李慕陽一臉懷疑之色，白果連忙補充：“實不相瞞，迷迷糊糊中，我好似被人誤傷，刺了一劍。等意識再次回歸，就發現自己變成了這等可笑樣子。”

說到這，白果還不忘苦笑，盡力將一苦情的無辜女子形象詮釋到極致。

她的表現，貌似奏效了，只見李慕陽斂了神色，做認真傾聽狀，白果才繼續。

“起初，我還有所不知，只以為迷糊的在不明地點醒來，私想著，等意識清醒，詢問主人家，定能找到歸家之路。”

白果稍稍停頓，示意此處有轉折，見李慕陽註意力更加集中，才滿意說下去：“可，萬萬沒想到，不管是遠遠而來的家丁，還是初醒到現在，我所碰到的所有人，都著了魔一般，直接忽視了我的存在。我還發現，不知為何，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盈。諸此種種，竟像極了小說話本子裏，那種和文秀書生糾纏的山村女鬼，可我心裏清楚，自己必不是那種骯臟玩意。可實在無其他法子，只能在貴府亂逛，歪打正著來到了公子你這，我觀公子寫的一手好字，又俊郎不凡，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，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，不和我計較。”

白果簡述了她的經歷，半真半假。

絕口不提她那奇葩的偷窺方式，也不在意她被李慕陽誤糊了一臉墨汁的窘態。其意思不言而喻，大家半斤八兩，齊齊忘掉才是真。

不過對於剛來這個世上的一箭之仇，倒是隱晦卻直接的蓋章定論。白果不確定李慕陽那會是否也能看到自己，但說出來總沒什麽錯，系統不也說那才是自己沒成功變為鐘離楓的直接起因嗎？

好在這下白果算得上歪打正著，李慕陽聽了她的寥寥數語，竟奇跡般的相信了。

李慕陽本就不屑鬼怪之說，經白果之口，他便想起，之前練武之時的奇特見聞。

相比白日鬧鬼，他更願意信，由於不知名原因而使人短暫離魂。這麽一來，兩三分的信服在白果的敘說中，慢慢變深。

信是一碼事，管就是另一回事了。他李慕陽不是惡人不假，可也不會慈善到，沒憑沒顧的攬下麻煩。

若如是老人，孩子，他或許還會考慮半分，至於這個看不見實體的阿飄?還是罷了吧。

做了決定，李慕陽開口：“好，我信你，今日之事，便一筆勾銷。”他停頓片刻後，繼續：“你且隨意離去吧！”

“嘿嘿，你信就好……啊哈?”見她的一面之詞有了作用，白果如負釋重，可一口氣還沒完全放下，就聽見李慕陽毫不留情趕她的話語。

咽下慶幸和驚疑，白果掐腰質問“餵，我說你怎能這樣做?”

“我如何了?”李慕陽毫不虧心的耐心問。

“你看見我了，就要負責！”胡攪蠻纏的話，白果就是有本事把它說的理直氣壯。

李慕陽簡直要氣笑了，低聲道：“聽聲音，我觀你應是一年歲不大的女子，哪學的這麽蠻不講理?且不說男女有別，單就事論事，我哪裏需要負責?”

“你…你”白果一陣結巴。

倘若李慕陽矢口拒絕，她還能掰上各種歪理，糾纏上去。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，教訓了白果，又擺出一副我們來好好談談，你要是真能說上幾個一二三，我便按你所說來負責的架勢。

大寫的生無可戀，結巴中的白果已經能預想到李慕陽，一條條推翻她歪理的慘烈狀況了。

結果如此，還不如想好後再開口。

“怎麽不說了?”等待片刻，李慕陽的眉眼慢慢染上笑意，打趣催促道。

“才沒有…”白果嘴上反駁著，可胸中確實空無一物。

好在，此時有人來救場了。

“小少爺，老爺叫您過去前廳呢！說是有要緊事情。”青澀的少年音伴著清脆的叩擊木質門板聲，齊齊傳來。

外界突如其來的動靜，喚醒了沈浸在兩人世界中的白果和李慕陽。

正陷囧境的白果心中一喜，而李慕陽卻如大夢初醒一般，遮掩什麽似的回覆：“啊…好，知道了！我這就過去。”

白果的目光，隨著起身的李慕陽而走，從門外，那微躬著背，小廝扮相的人身上繞過，最後還是轉回原處，牢牢黏在李慕陽身上。

見他們已跨過門欄，白果不由分說的起身跟著。

這時，李慕陽卻忽的一頓，轉過身，面向書房看去。

見主子停下，那小廝也不敢繼續邁步，不明所以的跟隨李慕陽轉身，恭敬詢問：“小少爺，可有什麽不妥?”

“你且擡頭看看，這裏如何?”

對李慕陽突如其來的問題，小廝雖疑惑，卻不敢多言。他聽話四處打量了下，在心中組織好語言，才謹慎開口：“小少爺您這地方，布局精巧，恢弘大氣，細節中透著…”

“好了，好了，你不用再繼續說了。”知道他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，李慕陽揮揮手，打斷了小廝的話，轉身，若無其事的沿著之前的路繼續走。

那小廝在原地撓撓頭，呆楞了片刻，也不問，自顧著又趕忙跟上李慕陽。

主子的事可不是他們這種下人能打聽的。

不過白果顯然沒那麽多顧忌，看著李慕陽皺起的眉，她毫不客氣的笑出聲：“哈哈哈，我還在呢！都說了只有你能看見我，不相信是不對的哦！”

她的一句話出來，對李慕陽的狀況沒有任何幫助不說，少年的眉頭反而皺的更緊，眼看著快到夾死蒼蠅都不算問題的地步。

白果仗著有外人在場，李慕陽不好開口。嬌笑著火上澆油：“不管怎麽，在找到我身上的問題之前，我都賴上你了嘿嘿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清明節假期回家過生日，沒帶筆記本，所以斷更了QAQ。。。

這兩天蠢綿會像之前一樣花式加更 ，補償寶貝們。

唔，總是被人留言批評，蠢綿心都涼了，第一次寫原創，蠢綿知道肯定有很多不足，不過我保證肯定會總結著改進的，希望有小天使能陪著見證我的進步。

無論如何，蠢綿不會棄坑，抓緊時間碼完這篇文，給自己，也給寥寥無幾看文的親們一個交代。【保證臉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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